【手天使】夾縫中的單純渴望-主動停止任務的申請者(面談義工家幗/文)

那個不久前的春天,我記得還是春天!

收到新的一次手天使申請資料的當下,不怎麼讓我起勁,可能申請者是一位盲人的關係,後來我反覆尋思原因,琢磨出自己還是有些刻板印象,還有我總覺得這樣的任務輕鬆了一些,應該不難。

閱讀完資料之後,展開訊息的對談,讓我更不帶勁的,就是對方回答訊息又慢又省話,於是從這一刻起降低期待也埋下後來的巨大反差。

對他而言文字訊息似乎不好回覆,我跟他約了可以通電話的時間,第一次通電話讓我感到對方的焦急,我們的對答像是回答客服驗證個人資料,問一句答一句的。後來約了第二次的通話,我主動說明了更多我們服務的理念跟想法,我們才漸漸展開對於未來出任務可以怎麼進行的細節討論。

我穿插著帶有好奇的口吻,他透漏了更多自己生活的面貌,工作的情況,與家人的互動方式等等。連手天使這件事情,也是他母親從醫生那邊得知而告訴他的。

 

就這樣保持三兩天的文字回覆後,我們又通了一次電話,我覺得進行得很順利,甚至覺得這個任務很快可以拿下。

 

我們討論交通方式,他還很樂意從外縣市來到台北,接受我們的服務。

 

在那個月團體的例行會議裡面,我報告了這些進度,心裡頭輕鬆而踏實。只是這次的面談並沒有跟申請者建立起彼此深刻的熟悉程度。但所得知的資訊已足夠。我也沒有多想了。

 

就在開完會的第二天,我和他約了傍晚的通話,就在這樣覺得一切都很順利的時候,就在我們還沒有通話之前,他傳來了文字訊息,跟我說暫時不需要了。

我有點驚訝,為了確認他的意思,我還是打電話給他。

當時不知道他身邊有沒有其他人,撥電話過去的時候我沒有說自己的單位,擔心他身邊有別的人會多問什麼。

不過這通電話還算順利,確知他是不要我們這次的服務了。

面談義工家幗提供截圖

掛上電話之後,禮貌性的還是傳個文字訊息給他。

謝謝他這一次的申請,我們會把寶貴的時間跟機會留給後面的人,也祝福他平安愉快。

 

這一次沒有很久他回了我的文字,告訴我我們的服務很好,但是他跟他太太討論之後,這個服務不能解決他的問題!

 

這一次我真的被嚇到了,什麼時候冒出一個太太,資料上面沒有說,我們的談話裡面從來也沒有聽他透漏。

 

沒有遲疑太久,我馬上回覆他,那沒關係也祝福他們夫妻愉快,闔家平安。希望他們之後可以找到解決彼此問題的方法。

文字寫得有點言不由衷,因為我還在驚訝之中。

最後我還是多嘴地傳了另外一句,很好奇你要解決的問題是什麼。

 

下一個讓我意外一驚之處,他打了電話過來和我說所有的始末了⋯⋯

 

原來三年多以前,他申請我們的服務,當時還沒有結婚,因為全盲的關係不論是去工作或者日常生活,都是和母親在一起,那個時候他有一個旁人看起來不怎麼嚴重,但卻是家人生命不可承受之輕的小習慣,也像是小愛好。

因為全盲的關係也因為工作跟聲音有關係的緣故吧,他會特別注意女孩子動聽的聲音,例如如果生活之中認識一個異性,而對方聲音很吸引他,他會去詢問對方可不可以跟他握握手。發乎情,止乎禮。但在母親的眼裡,卻有別樣的想法,把它看成一種覬覦,貼上好色的標籤了。

母親跟醫生討論過這樣的事情,醫生可能判斷成,他需要體驗性,建議他們試試看手天使。那個時候他自己就主動上網填的申請表。

 

好事多磨,磨到了頭,已經不是當年的少年。在家人促成之下,為他帶來了國際婚姻的緣分,結婚之後,也順利生了小孩,或許妻子忙於教養襁褓中的嬰兒,他這種期待撫摸手,也期盼被撫摸的喜好,越來越不能得到滿足,日常生活,也開始回到以前嘗試,詢問握手的喜好,而這個時候監督他的又多了一個人,更難實現。

 

和他對話跟訊息往來的過程,我一直覺得很難靠近他,我一直覺得不知道怎麼跟他交心,我也降低了自己對這個任務的期待,在確定他不需要服務的那一通電話之後,解放了一些壓力。

 

後來這一通電話,我才知道他是多麼單純可愛的一個人,那些省話只是戰戰兢兢,以及說話的當下可能太太剛好不在旁邊。

他後來真的把我們的服務一五一十的告訴他太太了。得到太太的否決,不能改掉壞習慣,沒用。

 

在那天之後我們又通了一次電話,還有保持幾天簡單的文字訊息來往。  

也知道他結婚的始末,更多他現在生活怎麼樣的幸福著,還有怎麼樣的嘆惋。

他沒有對於生活的不滿,就僅僅只是希望能夠摸摸手、被摸摸。

 

原來他的問題是,家人認為喜歡跟別人握手,是他的壞習慣。把他的這種期望看成發生在其他人身上的那種好色。

 

這二通電話中,我不擔任提供他服務的義工了。開始和他聊聊,或許被觸摸不是那麼難的可能性,市面上有推拿按摩,美容美甲,或者其他相關可能的服務吧!

他跟我說以前從來沒有人跟他聊過這些,我開了一個玩笑難道你從小到大都沒有壞朋友,幫你出一些狗屁倒灶的主義嗎?

 

當時,他跟我說也就只有我會跟他聊這些。

又讓我心頭一驚。

圖片設計/家幗

心頭想著,我可沒說我要當你的壞朋友,雖然我這樣對自己開玩笑,但有種莫名的暖意出現。

 

這一次坦誠的交流,竟然是在我們確定不進行後面的服務之後,那天過後偶爾還是傳訊息問候他。只是就這樣漸漸淡然了。

我這三兩半的才華能出的餿主義也差不多說完,剩下的就是彼此祝福啦。

 

這次的萍水相逢之後,我還是偶爾想起,這世上有好多我們不明白的生活方式,活出了,怎麼樣用盡心機都猜不到的單純可愛,這種單純可愛,讓人真捨不得。(面談義工家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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