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天使】手濕濕的,眼眶也是。(性義工元大/文)

這次服務過程,手濕濕的;寫心得文,眼眶濕濕的。

這是我第四次出任務,距上次任務相隔將近兩年。為什麼間隔這麼久?其實只是因為:我不想寫心得文。

再多解釋一下原因:一是我近期比較擅長直觀使用身體溝通而非細心咀嚼出來的文字,完成一次手天使任務頂多花上一整天的時間,寫出心得卻往往需要拖上十天半個月,才能從我腦海中成形到文字裡,實在太累人了;二是2018年的婚姻平權公投導致我的同志好友自殺,引發了我累積多年的同志憂鬱孤獨傾向:我也曾經自殺過,只是沒執行成功,只是還沒死。婚姻平權公投激起高昂的戰鬥意識,在選舉結果揭曉後,卻感受到一敗塗地的挫折難過,隨即又接到朋友自殺身亡的消息,頓時,那種自我否定的感覺又再度縈繞腦門,讓人無法思考、無法形容、無法表達難受、無法訴諸文字表達任何情緒。但真的要感謝手天使同伴們不離不棄地催交心得,有種被國文小老師盯上還沒繳交作文的感覺,在同儕壓力下,我還是努力擠出這篇心得了。

正在進行訪問服務後的性義工~好辛苦的性義工呀!(小桃子/攝)

這次會接下任務,是因為要找男性性義工來服務女性障礙者,而手天使目前的男性性義工卻都是極度害怕接觸女體的男同志!我雖然也不直,但我不畏懼女體,所以這個任務最終落在我頭上,單純只是苦於心得寫作困難的我只好硬著頭皮接了。

整個服務的過程當然是文字所無法完整形容的,不只是因為我擅長運用的詞彙量稀少,同時也是過程中的每一個剎那都充滿豐富的感受:光是一開始最簡單的身體接觸、毛髮肌膚之親,毛孔在觸碰前的喜悅開展,又在觸碰的當下害羞地收縮,好似含羞草,又似雞皮,疙瘩沒有掉滿地,都在身上開出美麗的花朵。一字一句一篇心得真的都不足以形容當下一瞬間的千萬分之一,實在也是由於現下文字對我來說,是多餘且專制的。但我還是必須得承認:在意識與智慧尚無法開展到一定程度底下,我們還是會依戀文字,期待它能表達出雋永、綻放出瑰麗。

文字對於思想而言,可以是禁錮的牢獄,也可以是綻放的花朵,端看我們如何運用它。身體也是如此。

這次服務對象叫做美女,她其實是第二次申請手天使的服務,也是至今唯一一位手天使服務的女性。她在我進房門的第一刻,就說:「我知道你是誰」、「我有見過你」、「你叫周元大」、「我知道你的性傾向」、「你不是喜歡男生嗎」,她開始挑剔我這次服務到底能服務到她多少,我都願意坦誠以對。美女用言語樹立了她的地位高度,我一開始就發現她擅長當一位四處征戰的女王。對我而言,從來沒有符合完美期待的情境,只因我們都還無法接受當下的每一刻都是最完美的安排。面對美女,我僅有的誠實幸好還能回應她對細節的挑剔,我也發現,她在挑剔我、挑剔這個社會現況的同時,也無時無刻地挑剔著她自己。我腦子轉不過來,但身體主動地撫摸她、擁抱她,來提醒她身體情慾可以帶來思想上的解放,那些挑剔都只是為了武裝自己不被傷害的盔甲,盔甲底下則是藏著自卑與憂傷。美女像極了一位孤獨的女王,在她的國度裡,沒有任何人能達到她的標準,包括她自己。於是她築起了一座堅固的城堡,沒有達到標準的人都不允許進入,包括我。可是我手中拿著她願意給予手天使的鑰匙,情慾的大門即將被打開。我抱了她,但敲敲門進不去,靈機一動,直接詢問女王怎麼把鑰匙插進去?怎麼轉?怎麼打開?

是的,這次服務過程,有將近一半以上的時間,是我請美女來服務我,也是她告訴我該怎麼服務她的。我像是在女王底下的新兵,亦步亦趨地聽命於女王,跟隨出征。女王也願意教導我做人的基本態度,要有堅挺的劍,還要能讓人倚靠的胸膛。幸好女王欣賞我的劍,她一直把玩它,讓它愈來愈堅挺,也終於首肯讓我用鑰匙打開城堡的大門。

第一次手指伸進女性陰道,濕濕黏黏滑滑的感觸太令人印象深刻了,而且,在此之內,有個堅挺的小物在其中鼓動著,原來這就是所謂的G點,和我的劍一樣,同屬於海綿體的小小兵堅挺地站在門口和我的手指鑰匙打招呼。美女的表情變溫和了,開始訴說著她的感情經驗,不是很好,但也不差,只是在美女否定這個經驗之餘,我試圖用言語以及手指來改變女王的想法:換個角度思考,你會發現世界不是只有這樣必須處處樹敵。只是,這樣一說,女王又再度回到他高傲的王位上了。在服務的過程中,我們就這樣一直反反覆覆進行著各種作戰演練,真誠實在的身體接觸帶來許多片刻又短暫的善意回應。最後,女王為我沐浴,洗去作戰時的汗水與泥濘,我也為女王淨身更衣,攙扶她回到床上,接著擁抱她並道別,一切歸於平靜。

文字可以是囚錮思想的牢獄,身體也是。這個社會不應該因為身體而囚禁障礙者的思想,無障礙的社會也不只需要障礙者本身的突破,更需要這社會中你我的努力來解除種種障礙與限制,讓每個人都活出自己,不再需要示弱或武裝,不再以死明志。身而為人,我們都不必感到抱歉。(性義工元大/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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