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愛 不要障礙」 他們用雙手成為障礙者的天使/風傳媒2018.8.2刊登

被身體束縛的性需求|小人物大故事

風影音編輯 2018-08-02 15:21

「Vincent,昨天發生了一件事情我很難過,晚上三點多的時候我很想要,磨蹭了我的被子,可是磨蹭到天亮還是蹭不出來」四肢本來就已使不上力的障礙者,身體的慾望得不到回應,凌晨的折騰更是身心俱疲。

因為殘酷兒的關係讓Vincent認識愈來愈多的重障男同志,身體的障礙讓他們無法運用四肢,連自己洗澡、生活都不方便,更何況是「自慰」。Vincent發現障礙者的性不被大家關注,障礙者運動也未能觸及性議題,社會大眾甚至認為重障者只要能生存、吃飽、穿暖、領取政府補助就好,不認為障礙者的生活可以很享受、很愉悅,因此Vincent與台灣同志諮詢熱線志工鄭智偉於2013年發起「手天使」,以「障礙者性權」為倡議,為障礙者打開一扇窗,尋求慾望的出口。

 

「障礙者需要性」遊行訴求

「障礙者需要性」遊行訴求

「對一般人來講,愛怎麼打手槍只要找到一個隱私空間就可以處理完,而且沒有任何心理負擔,打完了身心舒服,就可以繼續人生,但對很多重障者來說是不可能的。」
——Vincent,手天使發起人

一般人認為障礙者不會有性,實際情況是障礙者生活空間的限制與不便,間接造成人際情感經驗少,進入性關係就更少了,而且不是所有的障礙者都有機會發展兩性關係或性愉悅關係,或是進入家庭體制,那這些人的性一輩子都無法被照顧到。

障礙者也是活人,也會有慾望

障礙者也是活人,也會有慾望

障礙者也是活人,也會有慾望

對於障礙者性的偏見與誤解

Vincent提到某次演講,「如果障礙者想要」,現場聽眾說「可以請障礙者的父母兄弟姐妹幫他打手槍」或「找朋友幫忙」的言論,事實上當家人知道障礙者有性需求的時候可能也不知道如何處理;更有人說既然有手天使,那有口天使、足天使嗎?面對這些經常出現的問題與訕笑,Vincent輕鬆看待:「你來做就有了,也歡迎大家一起來做,如果在座的各位可以讓障礙者被愉悅的程度更多元,那是非常好的事情。」更有人說「手天使應該不要介入太多,應該透過醫療的角度來看,殘障者要打手槍應該去醫院評估。」這也讓Vincent嘆道一般人往往將障礙者擺在病患的角度來看待。

家人為方便照顧障礙者,障礙者的房間可能是沒有門的

家人為方便照顧障礙者,障礙者的房間可能是沒有門的

什麼是「障礙者性權」

性權就是與性相關的人權,孫嘉梁提到「性自主權」的充分保障就是「障礙人權」的極致。如果一個重度障礙者想要進行「關於性」的活動,「人際關係」的隱私與物理環境的隱私同樣重要,因為重障者生活中無可避免地需要許多他人的協助,已經承受了「難以享有完整隱私」的限制,比如說家人為方便照顧障礙者,障礙者的房間可能是沒有門的。因此建立各類情慾空間的無障礙以及提供障礙者住得起與起居方便的社會住宅,並落實足以讓障礙者獨立居住的「個人助理」服務同樣重要,但事實是社會上較少討論的聲音。政府也空有法令,尚未有「性專區」的設置。

政府空有法令,尚未有「性專區」的設置

政府空有法令,尚未有「性專區」的設置

大眾希望障礙者走出家門,但障礙者要出門其實遭遇很多困難

大眾希望障礙者走出家門,但障礙者要出門其實遭遇很多困難

大眾希望障礙者走出家門,但障礙者要出門其實遭遇很多困難,比如說路上與公共空間暱稱為「怪獸」的路阻卻一直擋著障礙者融入這個社會,來自生活的有形障礙與不友善對待,是政府推行無障礙空間與障礙人權的一大諷刺。孫嘉梁說「台灣究竟有多少障礙者目前仍被困在出入不便的居住空間裡?每位障礙者每天究竟需要多少人力支持才能享有最基本的生活自主性?如果政府根本不想確實了解障礙者的需求,又怎麼可能真正地朝向『實現障礙者人權』的目標前進呢?」
如果政府不確實了解障礙者需求,如何真正地實現障礙者人權

如果政府不確實了解障礙者需求,如何真正地實現障礙者人權

手天使在做什麼

「你可以來幫忙,但是不要帶愛心來幫忙,手天使不需要愛心,也不是慈善事業,我們只是做一支國家跟不上障礙者腳步的救火隊」。——Vincent,手天使發起人

手天使團隊有行政義工與性義工,而性義工是由健全者提供服務。有些性義工在進入手天使之前完全沒有接觸過障礙者,等到進入團體、彼此相處溝通了之後才開始了解障礙者的身體狀況與生命經驗。為了服務所需,團隊也請來專業照護者指導義工如何將一位重障者妥善地從輪椅移動到床上,也學習接觸到不熟悉的障礙者身體時,常常開口問「這樣OK嗎?」障礙者對於人的眼神非常敏感,如果沒有把性義工訓練得很周到,到了服務現場面對了全身赤裸、身體扭曲,經由眼神傳達出來的信號如果傷害到障礙者,那麼手天使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手天使團體花了很多時間在陪伴行政義工與性義工,障礙者們也坦然地分享經驗,讓身為健全人的義工們完全了解障礙者的世界與文化。

原先對手天使有負面成見的中研院學者,同時也是重障者的孫嘉梁在一次手天使的公開活動中,感受到手天使同樣重視障礙者在各項社交生活中所遭遇的困境,而不單純是一個提供免費「性服務」的團體,進而成為手天使的成員。

「如果只是單純打手槍,隨時申請隨時到府,也許一個案件三分鐘就解決,但我們不那麼做,我們要的是開拓障礙者的人生。」——Vincent,手天使發起人

障礙者需要真真實實地走進社會被看見
障礙者需要真真實實地走進社會被看見

申請打手槍要等兩年

因為財力與能力有限,因此手天使只把申請資格限縮在領有身心障礙手冊的重度障礙者,障礙者一經提出申請,進入等候服務時間,手天使會先與申請服務者進行一個半月的訪談,在這段期間與障礙者以聊天的方式了解障礙者的障礙程度、對性的理解與需求,以及最重要的性傾向,這關乎安排由誰來提供服務。服務時間也有規定,男性90分鐘、女性兩個小時,成立五年來到目前為止總計服務20次。

「我們不只是打手槍這麼簡單一件事,如果只是打手槍,一年打幾千個都不是問題,可是我們花那麼多心思,五年才服務20次,這中間我們加入了很多東西,不只是滿足受服務者的生理需求,推他們一把,也希望對整個社會推動障礙者性權,雖然很辛苦,但是有需要這麼做。」                          ——Vincent,手天使發起人

不只打手槍,目標是開拓障礙者的人生

手天使這20次服務,讓發起人Vincent看見慾望可以讓人往前衝得很快,在享受過性的美好之後更敢於拓展人際關係。Vincent分享第一位受服務者Steven(化名)是一位重障男同志,在接受服務之後認識了男朋友,開始經歷一般人去戀愛、去追求,甚至是情傷的過程。不僅如此,Steven也走出了原本的生活圈,更加勇敢面對開闊的人生。原本只是為了服務無法自慰的重障者,卻也帶給重障者正向的力量。還有一名腰部以下癱瘓的申請者,手天使就專注在腰部以上還能產生快感的地帶,讓性義工帶著障礙者探索身體,也分享如何追求與取悅異性的方法。有了這次經驗,也更有勇氣去追求異性。

中研院學者孫嘉梁認為比較嚴重的障礙者很可能沒有社會經驗,因為連外出都不便的他們沒有機會交朋友,這時手天使剛好可以做為他們的朋友。透過手天使的服務可以讓原本隱藏在社會角落,生活孤單而封閉的大多數申請者,獲得一次珍貴的與真實社會連結的機會。

訪談過程中義工不斷地告訴障礙者可以拒絕前來提供服務的性義工,「如果今天來的性義工不是你的菜就拒絕,不是你喜歡的小鮮肉、不是長髮美女,就拒絕。」Vincent提到,障礙者從小到大被人幫忙好像沒有拒絕的餘地,只是為了成就某些人的善行,如果拒絕反而會落得「不識好人心」的指責。然而這只是把障礙者看成完全失能的人,讓障礙者也有拒絕的權利,也是為了改善障礙圈「不敢拒絕」的文化。

目前排隊的障礙者有80多名,手天使至今也已經服務過20次,這20次當中只有一位女性。也有提出申請後打退堂鼓取消的,原因是擔心被發現、內心好像有做壞事的顧慮,面對這種需要紓解而提出申請與對情慾自我綑綁的拉扯,面對這個死結,手天使透過理解與溝通解開。

障礙者的性有「手天使」幫忙還不夠

「我們跟性工作者最不同的是沒收錢,二是希望他不用再來。」——阿空,手天使性義工

「我覺得障礙者的性權其實是最高標準,如果有一天障礙者都可以自由戀愛、自由約砲、自由約會,那表示我們的障礙人權已經達到一個完美。」——孫嘉梁,中研院學者

每位障礙者一生只能申請手天使服務三次,如果對於每位障礙者「打好打滿」,將來政府一旦接手或列入障礙福利將會困難重重,因為只要當社會接收到障礙者的性需求,就會變成「通通找手天使就好」。可是人一生的慾望不是只有三次而已,也不可能只靠手天使就能滿足,這就凸顯需要透過國家的制度來健全「性權」這部分,而障礙者的人際關係發展與無障礙空間設置也有賴於其他人的接觸與社會的支持,而障礙者議題也不是單單只有「手天使」這一項而已。

現年54歲的Vincent直言,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政府能夠照顧到障礙者的性,並歸類為殘障福利的一環。「慾望是非常美好的一件事,可以讓人成長、也是非常正面的能量,我們一起來把阻礙障礙者的性與慾望的大石頭搬開,讓障礙者回到生活裡面做真真實實的一個人。」

人一生的慾望不是只有三次而已,也不可能只靠手天使就能完成,需要透過國家的制度來健全「性權」這部分
人一生的慾望不是只有三次而已,也不可能只靠手天使就能完成,需要透過國家的制度來健全「性權」這部分
編按:謝謝風傳媒用心的採訪,以上報導連結自風傳媒「我要做愛 不要障礙」 他們用雙手成為障礙者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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